深圳市銀拓貿易進出口有限公司（下稱深圳市銀拓公司）在米、面粉等商品上申請注冊“湄南河及圖”商標，不想被深圳市盛寶糧油供應有限公司（下稱深圳市盛寶公司）以申請商標與其在先注冊在米、面粉等商品上的引證商標“湄南香”構成近似為由提出異議。在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評審委員會（下稱商評委）裁定被異議商標不予核準注冊后，該案進入行政訴訟階段。 

　　日前，隨著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的（2015）高行（知）終字第1647號行政判決，該案塵埃落定，法院二審撤銷了一審原判及商評委所作對被異議商標不予核準注冊的裁定，并要求商評委重新作出裁定。 

　　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湄南河僅系泰國的一條河流，“湄南河”系河流名稱而非地名，“湄南河”也不同于“湄南河流域”，該案并沒有證據證明湄南河流域是泰國大米的最主要產區，且湄南河流域并非僅出產大米，將“湄南河”作為商標指定使用在米等商品上，并未直接表明商品的產地特點，其可以起到區分商品來源的作用。 

　　同時，雖然被異議商標“湄南河及圖”與引證商標“湄南香”僅一字之差，但二者從整體上仍具有較為明顯的區別，特別是被異議商標的設計引入了泰國元素，而引證商標僅為普通漢字，同時鑒于引證商標尚未大規模使用，而被異議商標已經通過使用形成了較為穩定的市場，相關公眾可以將其與引證商標區分開來，從而不易造成混淆誤認，因此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未構成使用在同一種或類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標。綜上，法院作出上述終審判決。

　　行家點評：

　　馬強 君合律師事務所 合伙人：該案涉案訴爭商標是“湄南河及圖”商標，該商標文字字體及周邊有造型設計要素，引證商標則為“湄南香”普通印刷體文字商標，兩商標的沖突實際是涉及商標公有屬性的私權沖突。筆者認為，應從維護公共利益和保護在先權利兩個角度分析該案。對前者而言，應審查系爭商標的注冊是否會造成對禁止注冊要素和描述說明要素的壟斷，從而損害公共利益；對后者而言，應合理界定在先商標的保護對象和范圍，保護商標的顯著部分而排除不應被私權主體壟斷的非顯著部分。 

　　第一，“湄南河”詞源及關聯法條。“湄南河”是泰國一條河流的名稱。因其是處于公有領域的地理名稱，通常情況下不能為私人所壟斷。未經長期實際使用而獲得“第二含義”的“湄南河”語詞應極易使相關公眾聯想到地理名稱，顯著性較低。一審法院與二審法院均認為“湄南河”是河流名稱而不是地名，直接排除了適用我國現行商標法第十條所規定“公眾知曉的外國地名”的可能。 

　　第二，系爭商標的顯著性問題。系爭商標“湄南河及圖”為文字造型與圖形的組合商標，其不同于“湄南河”文字標識，對其作為商標使用在米等第30類商品上是否滿足顯著性的要求是該案的一個爭議焦點。兩審法院對此作出的認定并不相同：北京知識產權法院認為在米等商品上使用“湄南河”直接表明了商品的產地，缺乏顯著性；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則從無法證明湄南河是大米的主要產區為由，認定“湄南河”作為商標使用在米等商品上并未直接表明商品的產地，可以起到區分商品來源的作用。綜合兩審判決來看，似乎對“湄南河”文字造型與圖形未作區分性審查。二審法院認定系爭商標未標明商品的產地特點，可以起到區分來源的作用。那么問題隨之而來，如果其他主體獨創性設計了包含“湄南河”文字并以一個完全不同的造型呈現，是否構成對系爭商標的侵權？這一點值得進一步思考。 

　　第三，商標近似性問題。該案的另一爭議焦點是系爭商標是否與引證商標構成近似。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認為二者在整體上具有明顯的區別，并且被異議商標通過使用形成了較為穩定的市場，相關公眾可以將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相區分。筆者對此予以認同。需要探明兩商標不相近似的原因所在，被異議商標“湄南河及圖”和引證商標“湄南香”的構成元素都含有公有領域的地理名稱“湄南河”的顯著部分“湄南”，所不同的是，后者是“湄南”與“香”的組合，前者則是“湄南河”以獨特造型呈現，二者具有明顯的差別，消費者從外觀上即可區分二者。通過對地理名稱進行獨特的造型設計或者增加要素等方式而獲得注冊的商標，不能排斥他人對此公有資源的利用。只要包含了“湄南”以及其他文字、圖形等要素的商標，具有不同的顯著特征，足以使相關公眾辨明不同來源，亦應給予注冊。諸如“湄南印象”“湄南美”等不同商標，系爭商標和引證商標所有人均無權予以阻止。 

　　賈宏 浙江楷立律師事務所 知識產權部主任：關于被異議商標是否屬于缺乏顯著特征的情形。在商標授權確權案件中，審查某標志能否作為商標進行注冊，首先要判斷該標志是否具有最低限度的顯著特征。如果某標志只是或者主要是描述、說明所指定使用商品的質量、功能、用途、產地等特點的，應當認定其不具有顯著特征。但如果該標志并非對商品自身屬性的直接描述和說明，而只是暗示其指定使用商品的屬性或特點，不影響其識別商品來源功能的，應當認定其具有顯著特征。此外，還需將申請注冊的標志與其指定的商品結合，以能否起到區分商品來源的作用為標準進行考量。

　　具體到該案，“湄南河”是泰國境內的一條河流，作為河流名稱，“湄南河”并不能當然地指代湄南河流域或泰國某個特定區域，故不能將其視為地名。此外，在該案中并無證據證明湄南河流域是泰國大米的主要產區，或者湄南河流域所產的泰國大米都具有某種特性。因此，雖然被異議商標“湄南河”具有一定的暗示性，但結合其指定使用的大米的商品特性及相關公眾的通常認識，不能認為該商標僅直接表示所指定商品的產地或特性。故被異議商標不屬于缺乏顯著特征不得作為商標注冊的情形。

　　關于被異議商標“湄南河及圖”與引證商標“湄南香”是否構成使用在相同或類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標。在字形方面，雖然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僅一字只差，但被異議商標字體經過設計后，在整體上與引證商標具有明顯區別。在含義方面，被異議商標“湄南河”是泰國境內的河流名稱，具有區別于引證商標的固有含義。更重要的是，被異議商標經過使用獲得了較高的知名度，使得相關公眾能夠將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進行區分，不至于對商品來源產生混淆。因此，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未構成使用在同一種或類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標。

　　綜上所述，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以被異議商標“湄南河”與其指定使用的商品結合，以能否起到區分商品來源的作用為標準，作出了正確的認定。該判決對商標授權確權案件中，如何判斷某標志是否具有顯著特征具有指導意義。